抒書彿福

  顏真卿是唐代最負盛名的書法家，更是歷史上著名的忠臣。安史之亂一時，任平原郡一故治在今山東德州陵縣一
太守，顏真卿一面派參軍馳報長安，一面徵募士卒，旬日問募得勇士萬餘人一，並與從兄常山郡一在今河北元氏縣
西北一郡守顏杲卿聯絡，抗擊安祿山。因叛軍勢眾，常山郡失陷，顏卿被俘，顏真卿奮力堅守平原，于至德二年
年一四月北上到達鳳翔一今陜西鳳翔縣一謁見肅宗。肅宗授他憲部尚書，加御史大夫。
    顏真卿性格剛直，一身正氣。他對國事知無不言，歷玄宗、肅宗、代宗、德宗四朝，累進封魯郡公，拜太子太
師，一真卿立朝正色，剛而有禮，天下不以姓名稱而獨日魯公。L德宗建中三年底，淮西節度使李希烈起
兵反唐，盧杞為加害顏真卿，向德宗建議派顏真卿去安撫李希烈，企圖借刀殺人。這時，顏真卿已近八旬，年老體
衰，但為了社稷民生，仍毅然領命前往。他到達淮南後，對李希烈曉以大義，勸其息兵罷戰。李希烈不聽勸告，反而
要挾顏真卿協助他反唐。建中四年一十二月，李希烈攻陷汴州後稱王，要顏任宰相，顏真卿厲色說道：]爾等可
知顏果卿否?是吾兄也。安祿山反，首舉義兵，及被害，詬罵不絕於口。吾今年向八十，官至太師，守吾兄之節，
死而後已，豈受汝輩誘脅耶：一後被李希烈縊殺于汝州，終年七十七歲。
    正是他如此的人品氣度，才造就出剛陽雄渾、大氣磅薄，最具盛唐氣象的顏體。其行書同樣筆力強健，結體寬博
而法度謹嚴，字裏行間充滿正氣而令人不敢側視。東漢揚雄在他的《二法言二》中所謂]書者，心畫。一在顏真卿身上，
得到了完美的體現。錢灃性情耿介，平生仰慕顏真卿為人，書亦法之，因此能得其神而不襲其貌，成為學顏第一人。
李瑞清一能以陽剛學顏公，千古一人而已，豈以其氣同耶?一楊守敬《學書邇言》日：]自來學前賢書，未有不
變其貌而能成家者，惟有錢南園學顏書如重規疊矩。此由人品氣節不讓古人，非襲取也。一
    早在乾隆三十六年一赴京參加會試時，錢灃就請人作《守株圖》，自題詩．故株可以守，胡越半步
地。豈日無少欲，終然費機事。顯示出他不隨波逐流，甘守清貧的志向。
    錢灃書法出於顏真卿，卻少不得宋四家的筆墨。從他留下的作品看，楷書在顏體的寬博嚴正中，流露出歐體的嚴
謹和端莊；行書在顏字的雄健中，也少不了蔡襄的流暢和米芾的瀟灑。尤其是米書，深得錢灃喜愛，其在翰林院時，
曾應時而請人作《行樂圖》，畫《玩石圖》，想是遠追當年米顛拜石一的風雅。錢灃的行書中，也常常流露出米字
的風韻。
    乾隆四十六年一17∞】_年一，錢灃考選為江南道監察御史。當時吏治腐敗，民不聊生，乾隆曾下詔讓諫官]風聞啟
事L，但御史王荃、羅遇春等紛紛因彈劾大臣不利而獲咎，諫官大多緘默無言，或只以小事充數，錢灃對此深惡痛
絕，稱一國家設立諫官，欲拾遺補闕，今群臣皆素餐尸位，致使豺狼遍野而上不知，安用諫官為哉?一@這年，正
值甘肅冒賑折捐案一甘肅官員以捐監生為名貪污白銀，又以賑災為名將捐監收『-糧一報銷的案件，又稱]甘肅米案一
發，主犯原甘肅布政使、後任浙江巡撫的王望被殺，陜甘總督勒爾謹以下大小官員涉嫌該案坐死者計人，獨陜
西巡撫畢沅得乾隆寵愛，逍遙法外。剛任禦吏的錢灃，因此上疏彈劾畢沅：甘肅冒賑折捐一案，固然由王直望妄法作弊所致；但王直望做布政使時，畢沅身兼陜甘總督，二人同居一城，豈無聞見，請皇上比照其他人犯，治畢沅
罪：L畢沅因此被連降三級。以小御史彈劾地方大員成功，令諫官們為之一振，紛紛讚譽錢灃此舉為鳴鳳朝陽一。
    乾隆後期，國泰在擔任山東巡撫期間，與布政使于易簡等人朋比為姦，利用手中的權力，恣意勒索州、縣屬員賄
賂，以致全省各州、縣無不虧空。國泰是滿洲鑲白旗人，其父文綬曾官居一品任四川總督。由於生在達官顯貴家庭，
國泰很早就得到乾隆器重。他從刑部主事郎中到山東按察使、布政使，直到山東巡撫，成為獨當一面的封疆大吏。當
時，山東撫臺既管山東段河道，又兼領臨清關稅務，是一個顯要的肥缺。于易簡是高居朝廷要職多年的軍機大臣于敏
中的親弟弟，因為有這種關係，他們雖把山東弄得官民兩虧，卻又能蒙蔽一時。
    乾隆四十年一四月，錢灃上疏參奏國泰、于易簡貪縱營私，勒索屬員，縱情攫賄及其他種種不法行為。乾隆
接到錢灃的奏章，便派戶部尚書和坤、左都御史劉墉及工部侍郎諾穆親，同錢灃一道前往山東杳一辦此案。戶部尚書和
坤，當時權傾一時，國泰素來奔走其門下，與他交情很深。所幸左都禦使劉墉為官清正，堅決支援錢灃辦案。在辦案
過程中，錢灃用計截下了和坤與國泰的密函。國泰得到報信後，早已做好了準備。在山東濟南府檢杏一府庫時，和坤為
國泰開脫，提出不用全數盤杏一，抽杏一數十封銀，見紋銀無短缺，便起轎回館。次日，錢灃要求徹底拆封，竟發現府庫
中多半是雜色銀，詰問庫吏，得知庫銀多是從當地商人、鋪戶手中借來臨時充數的。於是，錢灃便張榜貼出告示：凡
官府有借百姓銀兩的，憑藉據速到官府領取。遲來則封貯入官。此告一齣，商賈來領取銀兩的絡繹不絕，庫藏為之一
空。國泰挪用庫府銀兩的醜行昭然於世，和坤也不敢為之開釋。後查明，山東全省虧缺共達二百萬兩，國泰和于易簡
被處死。錢灃以巨大的勇氣和過人的才智，連辦甘肅、山東貪污案，對貪腐的權臣起到巨大的震懾作用，使封疆大吏
們不得不有所收斂。錢灃從山東回京後，名聲大震，一年之內，連升三級，出任通政司副使，參與國家大政的討論。
在熱河，受乾隆皇帝的召見，錢灃更是直言以對，揭露從科舉到社會的各項弊端。
    乾隆四十八年，錢灃以通政司副使原官，改任湖南督學政。乾隆五十年一17∞∽年一，錢灃因桑植案受牽連，
被革職留任，但他繼續整治書院，推崇教義，為推動湖南的文化發展不遺餘力。乾隆五十四年，錢母病故，錢
灃回鄉丁憂，嗣後錢父又病故，錢灃繼續守制，直至乾隆五十八年，丁憂結束回京。在昆明丁憂近四年期
間，錢灃與文人雅士賦詩唱合，在昆明留下了眾多墨跡。著名者如西山華亭寺彌勒佛對聯：]青山之高，綠水之長，
豈必佛方開口笑；徐行不困，穩地不跌，無妨人自縱心遊一；筇竹寺華嚴閣聯：已作真金，詎復成礦；是惟獅子，
乃解逐人L。此外，還有東郊金馬寺]道同博濟一匾等。錢灃還十分關心家鄉疾苦，乾隆五十七年，昆明盤
龍、金汁、銀汁、寶象、馬料、海源六河壅塞，洪水氾濫成災，百姓苦不堪言。錢灃不辭辛勞，周覽六河源委，切究
利弊，向昆明地方當局獻上了昆明《二六河圖說二》，倡議疏挖六河，以解除水患。其間，錢灃又遭到湖南巡撫浦霖的誣
陷，被參奏對生員匿喪冒考之事置若罔聞，而被謫降。錢灃回京，已被貶為主事。
    乾隆五十九年，錢灃向乾隆皇帝上了著名的《請復軍機舊規疏v，指出軍機大臣只有阿桂每日謹守成規，

到軍機處辦公，而和坤身為軍機大臣，卻在以前值班官員的休息室內辦公，易滋生弊端，有交結內監，招權納賄之嫌。
奏疏觸及朝廷大政的核心問題，實際是在指斥當時炙手可熱的和坤，說得有理有據，甚有分寸。乾隆皇帝看了錢灃的奏
疏，便再次任命他為御史，責成軍機大臣均須在軍機處處理政務，並特命錢灃以御史身份稽查軍機處軍機大臣是否遵
旨。錢灃一生兩任御史，在歷史上是極為罕見的。
    錢灃稽查軍機處，既敢言，又不肯附和人，引起和坤的極大不滿和忌恨。乾隆六十年一八月，隨皇帝熱河返
京後，過度疲勞的錢灃便一病不起，一個月後竟溘然長逝，其時年僅五十六歲。同鄉在其枕下發現數千言奏疏草稿，列
舉和坤罪證二十余條，因此有傳言說錢灃是和坤所毒殺。
    《清史列傳》稱-灃家貧，衣裘薄，宵興哺散，遂得疾。說明他是積勞成疾以殞L。錢灃一生清貧，又執正敢
言，在其死後，為世人共仰。關於他的傳說很多，例如昆明人傳說錢灃畫瘦馬，人們問他原因，他回答說：一人都吃
不飽，馬焉能不瘦，一但按目前我們看到錢灃的作品，畫風遠追唐人，有金鉤鐵劃之工。鞍馬人物全用鐵線描，筆法剛
勁，線條流暢，造型膘肥體壯，若按傳言的瘦馬御史名之，倒可能得名于他所騎乘的瘦馬。其同僚記載他一居官不飾輿
馬，市騾損一目，取其廉也。有邀之宴飲者，佳肴不敢恣啖，或問之，答日吾家常淡食，恐美味適口，後難安於簡彀
耳。蓋其能儉，故能廉；能廉，故能直言不撓。一個騎著瘦馬，為天下人奔波的錢灃由此留在人們心中。唐朝詩
人李賀《馬詩》說：近前敲瘦馬，猶自帶銅聲L，瘦馬御史，正是錢灃一生的最好寫照。